說來獸醫也是一個看天吃飯的行業，且不說狗狗貓貓在春夏之交這種氣候多變化的時候容易生病，就連平日裡天氣好或不好，也都會影響我們當天看診的數目，更不用說颱風天裡的門可羅雀了。

我老闆，也就是那個英俊瀟灑的黃醫師，總是這樣說︰「碰到鬼天氣，會上門的case一定不會是好事情。」

果不其然，每逢壞天氣，我們要不就閒得發慌，要不就一定會有個極度trouble的病例讓我們頭痛。

又是一個下大雨的日子。

一早，灑掃完畢，看完兩份報紙，之後，東晃晃西晃晃，補充完藥品，又整好了雜務，就這樣閒到快中午了，整個醫院也不過才看了幾隻病狗。

就在我以為今天可以輕鬆快樂地度過時，突然門上鈴鐺聲大作，一個女子抱著一隻貓衝了進來。

那隻暹羅貓全身僵直，嘴邊一圈白沫，兩個眼睛瞪得又圓又大，不用主人說明也知道這隻貓麻煩大了。

「醫生，求求你快救我的貓。」

「牠什麼時候開始這個樣子的？」我兩邊的眉毛一定在中間打了個結。

「我昨天傍晚幫牠噴跳蚤藥，噴完牠就一直舔，過沒多久牠開始流口水，我想說過一會牠應該就自己會好了，所以沒理牠，可是等我今天早上上完班回來，就看到牠在抽筋了。」

可惡，我忍不住在心裡暗罵一聲，這種中毒的問題愈早治療愈有機會活命，拖了這麼久，就算貓有九條命，能不能活還是得看上帝。

我一邊處理一邊繼續問診：「給牠用的是哪一種殺跳蚤藥？」

「我不曉得是什麼牌子的，我在寵物店買的，那個老闆說成份跟'蚤不到'一樣。」

該死，忍不住又在心裡暗罵一次，這麼容易就成分一樣，那人家還混什麼專利？這種醫療問題不找有專業知識的獸醫，還不是為了貪小便宜，捨不得多花一點錢買品質有保障的正牌。這下可好，很多除跳蚤的藥劑狗能用貓不能用，尤其是有機磷類的成分，不但可以殺跳蚤，用來殺貓也幾乎是萬無一失。

給了必要的處置，讓貓咪的情況暫時穩定之後，我把貓咪的狀況跟主人大略說明一下。

「牠現在不流口水也不抽筋了，那應該不會死吧？」

天啊！別這麼樂觀好嗎？

「牠的情況很危險，還是要再觀察看看，尤其從血檢報告看來，牠的肝臟嚴重受損，問題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解決的。」

於是漂亮的暹羅貓留下來，接受我密集的觀察，牠那樂觀的主人應我要求，回去把瓶子拿來，看看能不能找出造成中毒的元兇物質。

「醫生你看，就是這一瓶。」

果然不愧是仿製品，同樣的藍白色系，類似的噴嘴，有點像又不會太像的形狀，聞起來也很嗆鼻，但是味道跟'蚤不到'有那麼點不一樣。只有明顯粗糙的標示寫著：「本品可用於殺跳蚤與壁虱等外寄生蟲，對所有的皮膚病皆有治療效果。」看起來還真是神藥啊！只是完全不說是啥成分。

接下來的幾天，天氣依舊陰晴不定，貓咪的病情也是反反覆覆，樂觀小姐越來越愁眉苦臉，她男朋友卻是一臉的憤恨：「哼，要是有什麼萬一，我一把火燒了那家寵物店！」

聽說那瓶藥就是他買的。

只可惜，不論我們的全力救治、主人的樂觀、或悲情、甚或是詛咒，都阻止不了貓咪蒙主寵召，五天後，在一個艷陽高照的晴天裡，貓咪還是斷了氣。

貓主人跟她的女性朋友抱頭痛哭成一團，用憤怒隱藏悲傷的男人咬牙切齒地辦完手續不忘放話：「這筆帳，我一定要跟那個老闆算！」

面對這麼極端的情緒，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提醒他們，關於畜主應有的責任與態度。

幸好，爾後數天，永和地區沒有傳出什麼火災的新聞。

獸醫師 林長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