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早,黃醫師神情愉快地說:「今天有防空演習哎!你們知道嗎?」
我聽了之後大感興奮:「真的嗎?好像小學畢業之後就沒再碰到過正式的防空演習了耶。」
黃醫師一本正經的說:「真的啊!今天下午兩點到三點,路上還有交通管制喔!到時候我們就要躲在桌子下面用手摀住眼睛耳朵。」
說實話,黃醫師長得一表人才,因此當他用很誠懇的表情說話時,你很難分辨他是不是在騙人。
因此我大笑補充說:「還要把嘴巴打開。」之後,就開始就很認真地想我要躲在哪個桌子下面。
一直到黃醫師又說:「反正交通管制期間,也沒有人會挑這個時間來看病,我看我們就在門口貼個條子,說三點再開始看診吧!這樣中午還可以多睡一個小時。」
這時候我才知道,不用選桌子了。
棒極了!憑空賺到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,這對於朝九晚九、周休半日的小獸醫來說,簡直像是天上掉下來金元寶一樣。
於是我很快樂地開始擬定時間表,先去運動運動,趕在兩點交通管制開始之前回來醫院,吃個午餐之後還可以小睡一下,嗯,聽起來真是完美極了。
中午一到,我便愉快地開始執行我的行程,運動流汗一個小時,還有時間很從容的沖個澡,回到醫院吃過中飯,一看時間是兩點,嗯!好極了!我還可以睡上整整一個小時。
下午兩點整,我爬上閣樓,準備睡個好覺。躺了一會兒,正在矇矇矓矓、快要進入夢鄉的時候,忽然聽見隱約的腳步聲,從頭頂上傳來,那腳步彷彿就落在我臉上似的,咚,咚,硿,咚,踩得我睜不開眼睛卻也睡不著覺。
我心裡暗暗祈禱,希望腳步聲的主人趕快坐下來休息,畢竟這樣走來走去是很辛苦的。
諸天神明似乎聽見了我的祈禱,腳步聲不一會兒就消失了,我再度讓自己沈入黑黑軟軟的睡眠之中,然而,同樣的又是在朦朧之際,那腳步聲又開始降落在我的腦袋上,好像說我禱告得不夠熱烈,非得再重複一次不可。
反覆折騰了幾次,始終徘徊在睡鄉邊境不得其門而入的我,幾幾乎要抓狂,好吧,算我怕你,我換個地方睡總行了吧?
爬下閣樓,遠離二樓的那雙腳,我攤在椅子上,一看時間,已經二十分了,我嘆口氣,趕緊閉上眼睛,希望能保住剩下的四十分鐘。
迷迷濛濛,又在我將睡未睡之時,耳畔忽然響起了嗡嗡嗡嗡一聲巨響,我氣急敗壞地伸手一抓,想將這隻該死的蚊子立刻斃於掌下,但想我既不曾拜入盲劍客門下,又不曾躲在山中苦練,這一抓自然是白費力氣,別說斃死蚊子,就連牠的翅膀都沒沾上半點。
不過這麼憑空一抓,倒也達到了嚇阻的作用,那隻蚊子一時不敢近身,只能遠遠地覬覦我的鮮血,因此我倒是又能閉了五分鐘的眼睛,然而那蚊子似乎立刻就恢復了膽量,盤旋一會兒又回到我耳邊,上上下下來來回回好悠閒地挑選下針吸血的位置。
如果你曾經在入睡前被蚊子騷擾過,你一定知道我現在的痛苦,昏睡的程度不足以讓我忽視蚊子的存在,清醒的程度也無法讓我對蚊子展開有效的攻擊,這樣的拉鋸戰持續了彷彿有三晝夜那麼久,我終於受不了,乾脆讓自己完全醒過來,不論如何先斃了這隻該死的蚊子再說。
起來用冷水抹了把臉,勉力把上下眼皮分開來,清醒的我,目光如炬外加出手如電,三兩下就把那隻該死的蚊子斃於掌下。
一看表,要命,已經兩點三十五分,再不睡可就沒得睡了,再一次把自己安置到躺以上,閉上眼睛趕快睡覺。
不知道過了多久,但我可以確定沒有很久,在睡鄉的我彷彿聽到異次元空間傳來一陣硿硿響聲,我捧住隱約作痛的腦袋瓜,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,那是有人在拍打鐵門。
百般無奈地爬起來應門,等在門外的是一位姊姊抱著一隻小狗,我好生訝異地問:「不是在防空演習嗎?你們怎麼過來的?」
那位姊姊得意的笑著:「我們啊!沿著屋簷底下的走廊慢慢走,看到警察就停一下,等他們不注意再繼續走,就這樣過來啦。醫生,我們家小寶要打預防針,你趕快幫牠檢查一下吧!」
我的老天,我開始覺得那個天上掉下來的金元寶砸在我腳趾頭上了,不但沒賺到,反而連本來該有的午覺都泡湯了,而這位姊姊削了我十五分鐘的休息時間這會兒竟然還催促我趕快,唉唉唉,上工吧。
獸醫師 林長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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